圖①：李亮在工作現(xiàn)場。 　　撒亞佳攝 　　圖②：張寬近影。 　　撒亞佳攝 　　圖③：鮑碩在調(diào)度臺工作。 　　撒亞佳攝 　　圖④：嫦娥五號上升器月面點火瞬間模擬圖。 　　新華社發(fā)

長征五號遙四運載火箭將“天問一號”探測器發(fā)射升空。 　　郭文彬攝

　　2月5日，中國國家航天局發(fā)布消息，“天問一號”探測器傳回首幅火星圖像；2月10日，“天問一號”探測器順利進入環(huán)火軌道，成為我國第一顆人造火星衛(wèi)星。網(wǎng)友紛紛點贊：“中國航天太厲害了！”近年來，中國航天好戲連臺，在接踵而至的重大任務面前，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這個航天“神經(jīng)中樞”有條不紊地高效運轉(zhuǎn)。

　　從近地空間到萬里高軌，從月球表面到火星軌道，火箭、飛船、衛(wèi)星等各種航天器的飛行信息實時向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匯聚。接收數(shù)據(jù)，發(fā)出指令……對飛行控制中心的科技人員來說，這些大大小小的航天器就像放飛在浩瀚太空里的風箏。為了緊緊攥住手中的“線”，這群年輕的航天人始終凝望星空，不敢懈怠。

　　“大家配合默契，我很享受這個過程”

　　指揮“嫦娥”月面采樣

　　2020年7月23日，我國首次火星探測任務“天問一號”探測器發(fā)射啟程。4個多月后的一個深夜，嫦娥五號任務開始進行月面采樣，在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調(diào)度崗位上又出現(xiàn)了那個熟悉的身影——在“天問一號”任務中擔任北京總調(diào)度的鮑碩，這次在嫦娥五號任務里的代號仍是“北京”。

　　航天調(diào)度崗位對個人能力要求極高，既要熟悉任務的技術狀態(tài)，還要具備強大的統(tǒng)籌協(xié)調(diào)能力；不僅需要在任務前完成各項準備工作，還要在任務執(zhí)行過程中下達口令，沉著應對各種狀態(tài)。

　　在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歷史上，鮑碩是第一個女調(diào)度。1992年出生的她工作剛滿3年，坐在調(diào)度臺上卻有著強大氣場。業(yè)務熟練、口令準確，提起對鮑碩的印象，很多同事都豎起大拇指，稱贊“這個小姑娘不簡單”。

　　來到調(diào)度崗位前，鮑碩的工作是上行發(fā)令，也就是給航天器發(fā)送指令的最后一人，“以前我直面航天器，為它注入數(shù)據(jù)，現(xiàn)在，我面對的是整個系統(tǒng)，調(diào)度別人向它發(fā)令，這讓我對航天器的了解更加全面深入?！?/p>

　　“天問一號”任務是鮑碩的初次亮相，她第一次在任務中坐上調(diào)度臺?！拔业目诹盥曉诤芏嗳寺犉饋硎悄吧?，但其實在任務前的多次聯(lián)調(diào)聯(lián)試中，我們整個系統(tǒng)都已經(jīng)充分磨合，這給了我底氣，我的心情既激動又坦然?！滨U碩說。

　　來不及回味，更加艱巨的嫦娥五號任務在等著她。在嫦娥五號月球取樣返回任務中，鮑碩主要負責月面采樣階段的調(diào)度指揮，也就是要在落月以后的48小時內(nèi)完成月壤的鉆取和表取采樣。

　　“月球探測器一個簡單的采樣動作，背后是地球和月球38萬公里之間的‘連線互動’?！滨U碩說。月面采樣是一次全新任務，而在月球物質(zhì)的鉆取和表取采樣兩種方式中，表取采樣和封裝可謂難度最高、風險最大。因為要在有限的時間內(nèi)，連續(xù)多次控制四關節(jié)機械臂在陌生月面安全挖到預定區(qū)域的月壤，并將它放置到位于著陸器的初級封裝裝置中。還要在裝滿后，更精準穩(wěn)妥地將月壤轉(zhuǎn)移到上升器的密封封裝裝置中，這才能夠為月球樣本返回地球創(chuàng)造可能。

　　48小時的遙操作時間之緊、任務之重，讓鮑碩暗暗做好了不眠不休的準備。在發(fā)射前一個月她就偷偷訓練自己養(yǎng)成少睡的習慣，控制自己每天保持4小時的睡眠，空閑時間就找資料學習，保持頭腦清醒、思路清晰。鮑碩沒在手機里安裝任何娛樂軟件，避免在手機上浪費時間。

　　當好一名“航天調(diào)度員”，體力也需要跟得上。平時，鮑碩的“娛樂休閑”項目是跑馬拉松、練跆拳道。她說，這些運動讓自己鍛煉出了超強的耐力，也能夠在遇到壓力時展現(xiàn)出爆發(fā)力。

　　2020年12月1日，嫦娥五號落月后，鮑碩從搭檔手里接過采樣的接力棒。她不斷指揮機械臂準確完成每個動作，千余條指令從她口中喊出，近萬句調(diào)度交互無一錯漏。團隊整體配合默契，每個人都熟練掌握任務狀態(tài)，采樣效率大大提高，最快時僅用37分鐘就完成了一次表取、采樣、放樣過程，這在地面演練時幾乎需要半天時間才能完成。最終，表取采樣封裝任務完成時間比預計整整提前了7個小時。

　　連續(xù)在崗位上工作了近30個小時，不吃不喝、不眠不休，來換班的人卻被鮑碩拒絕了。問及原因時，她說：“當時操作太順利，大家配合默契，我很享受這個過程，很想看到封裝罐圓滿蓋上那一刻?！?/p>

　　“抵達遠方的夢想之地，必須丈量好腳下的每一寸路”

　　駕駛“玉兔”馳騁月球

　　普通人在公路上駕駛汽車，張寬卻要在月球上“開車”。

　　不過，他不是親自到月球上去，而是要在地球上操控月球探測器的巡視器。在嫦娥四號探月任務中，1984年出生的張寬就是大名鼎鼎的“玉兔二號”月球車的駕駛員。

　　張寬始終記得2019年1月3日那天，在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的指揮大廳里，上一秒他還和大家一起為嫦娥四號的安全著陸歡呼，下一秒他就和團隊聚精會神地盯著大屏幕上探測器的一舉一動，為后續(xù)動作做準備。

　　突然，軟件告警：一個指數(shù)有異常。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，連呼吸都屏住了。異常指數(shù)是一種預警，如果任其發(fā)展，“玉兔二號”很可能無法從著陸器上分離下來，面臨失控風險。況且兩個航天器分離的時間窗口有限，稍有耽擱，就有可能影響后續(xù)所有的既定任務。

　　張寬迅速冷靜下來，跟團隊商討后果斷操控，讓“玉兔二號”收攏桅桿，“低頭”駛向月面，平穩(wěn)度過危機。短短幾分鐘的搶救，卻讓張寬驚出了一身冷汗。

　　“當好駕駛員，不僅需要懂‘兔子’本身的構造，還要了解地形建立、移動規(guī)劃、上行控制等全方位的知識?！睆垖捳f，想要開好月球車，還得懂得保養(yǎng)，一邊摸索一邊學習，最終成為能夠?qū)τ裢谩巴剢柷小钡木S修專家。因此，團隊自發(fā)編寫的操控寶典和“菜鳥手冊”幾乎是人手必備。

　　當張寬還是一個大四學生時，對航天的熱情和對月球的迷戀就開始萌芽。他在電視上看到嫦娥一號任務成功執(zhí)行后，決定放棄熱門專業(yè)碩博連讀的機會，拿到碩士學位后就來到飛控中心工作。

　　夢想照進現(xiàn)實，并非都是一帆風順。張寬第一個崗位是裝備信息化系統(tǒng)研發(fā)，在他看來與想象中的航天工作毫無關系。每當同齡人穿著藍色工作服有說有笑地談論任務時，張寬的內(nèi)心就會涌起一股酸楚。他在筆記本上寫下這樣一句話自勉：“抵達遠方的夢想之地，必須丈量好腳下的每一寸路?！?/p>

　　機遇垂青有準備的人，張寬的業(yè)務能力和創(chuàng)新思維獲得了多方認可，3年后，他終于穿上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藍色工作服。在成功完成嫦娥四號任務后，張寬又成為嫦娥五號遙操作總體主任設計師。

　　最近，嫦娥四號和玉兔二號還在月球背面勤勤懇懇地工作。從第八個月晝開始，因為張寬手里有其他任務，就將“看護”玉兔二號的任務轉(zhuǎn)交給其他團隊。“我每天都惦記著‘兔子’好不好，出現(xiàn)技術問題他們也會來問我?！睆垖捯恢庇X得，他和“兔子”是并肩成長的，“我陪伴玉兔二號從誕生、初具雛形到逐漸成熟，在這個過程中，我也收獲了進步，不僅僅是專業(yè)技能的提升，更重要的是我學會了堅韌和頑強?！?/p>

　　張寬上大學時許下的和月亮結緣的愿望，現(xiàn)在依然沒有變：“希望我的孩子有一天在教科書上看到玉兔二號、嫦娥任務時，能夠驕傲地說，我的爸爸曾是任務里的一員?！?/p>

　　“想要嘗到勝利的喜悅，就必須把功夫下在平時”

　　助力“天舟”飛向太空

　　“我相信，人都是‘磨’出來的?！?5歲的李亮，已經(jīng)在飛控中心工作了近8年。從普通測控人員到中心第一個雙料主任設計師，他說自己的成長也是被“磨”出來的。

　　2014年，光學工程專業(yè)碩士畢業(yè)的李亮來到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一線測控崗位。當時神舟十號任務剛剛結束，嫦娥三號任務正在執(zhí)行，置身緊張忙碌的飛控大廳，李亮感到自己的夢想實現(xiàn)了。

　　但他馬上就遭遇了“下馬威”。他捧著厚厚的資料瀏覽一遍，唯一能看懂的名詞是USB，研究之后卻發(fā)現(xiàn)并不是自認為的電腦插口，而是測控體制。當他向前輩請教什么是GNC（制導、導航與控制技術）時，緊張忙碌的前輩愣了一下，脫口而出：“GNC就是GNC啊！”

　　李亮蒙了，原來距離操控航天器的夢想，自己還差著十萬八千里。從那以后，李亮便開始從頭學起，晚上在辦公室挑燈夜戰(zhàn)，讀教材、啃方案；白天就見縫插針四處請教前輩專家，對任務很快入了門、上了手。

　　飛控中心有一個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，就是給年輕人“壓擔子”，讓他們在大考中得到鍛煉、快速成長。同樣，李亮也獲得了參與重大任務的寶貴機會。

　　“當時需要我一個人完成原本4個人的任務，我心想沒啥，那就干唄。接了手，才知道很有難度?！崩盍琳{(diào)整浮躁的心態(tài)，虛心向前輩學習，廢寢忘食地鉆研問題，花了5個月終于達到了要求?！拔曳浅８屑み@種壓力測試，它既歷練了我的專業(yè)技能，又打磨了良好的心態(tài)?！?/p>

　　天舟一號貨運飛船任務是李亮第一個全程參與的重大航天任務。為了保證貨運飛船在天上不出錯，之前必須進行周密嚴格的地面試驗。李亮和團隊一遍又一遍模擬天舟一號的飛行情景，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出現(xiàn)的紕漏?！疤熘垡惶枌ξ襾碚f，就像是我的孩子。如果他已經(jīng)成年了，就讓他放手去跑。但如果還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，我就得做足功課、護他周全。”

　　從事航天工作需要激情，也需要踏實的心態(tài)。“火箭發(fā)射、航天器上天，光靠一股子熱情不夠。想要嘗到勝利的喜悅，就必須把功夫下在平時。功力越扎實，果實才會越甜美?！崩盍琳f。

　　“我家里有一套導彈的科普畫冊，被我翻得舊舊的、黑乎乎的?！崩盍琳f，自己打小就喜歡航天，“能夠從事喜歡的航天事業(yè)，把個人命運和國家重大工程聯(lián)結起來，我真的很幸運?！?/p>

　　“天問一號”探測器抵達火星，中國空間站建造進入高潮……2021年，懷揣著探索浩瀚宇宙的夢想，中國航天將繼續(xù)刷新紀錄、創(chuàng)造歷史。在追逐航天夢的征途上，這些年輕人的腳步聲，匯入邁向航天強國的鏗鏘足音，奔向更遙遠的深空。

　　版式設計：張芳曼

　　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21年02月22日 07 版）

責任編輯：孫遠進 校對：海洋